逍得人憔悴

杨柳依,逍遥游

【忌逍点将兵】沉兰(上)


忌逍点将兵第一弹,@味蒸煮 点梗元素为‘清末+大宅门+先婚后爱+he’

 

一口气赶工两万分为上下...手下有奇速只因废话非常多...

 

预警:清水abo(所以意义在哪里...),除了流水账很难看之外没有预警,放心观看cp只是忌逍

 

文盲粗制滥造,捉虫欢迎,但不保证改...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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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青书,我...救人”

 

“青书,...眼...我...我来”

 

“青书,他...托给...掌柜”

 

“再造之恩无以为报,只盼问得恩人贵字,来生结草衔环执鞭随蹬,以报恩情之万一”

 

“恩人?”

 

青书...青书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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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杨...杨公子...!”, 衣衫严整的男子急急忙忙闯进房内摇醒床上的人,只见他眉间紧蹙额汗遍布,佩兰的气息飘了满室,已是梦魇过甚勾起了气急。

 

男子一边扶起床上人的半身轻拍顺背,一边喂了盏珍珠母丸调散开的药汤,直至床上人气息渐匀盗汗势平,男子已在床边跪了一刻有余。

 

“无忌...”,方醒之人神思还不算清明,看到床边焦急的男子仍是往床那头撤了撤身子:

 

“可...是又梦魇...了?”,被唤作无忌的男子说话磕磕绊绊,字句顿挫间是藏不下的忧虑。

 

“不碍得...”,窗外墨黑一片也辨不出时辰,但身子睡了许久已是又酸又乏,想来已过夜半:

 

“这么晚了还不安置?医百家病也要先有自己身子骨的根本,日日这么点灯熬油,等到了柜上倦怠瞌睡开错了方子,可才真是作孽的事。”

 

想来这番话已是讲过数次,男子憨笑一声认错般地低头,寻了些老套推辞安慰道:

 

“就...就要歇下了...你梦魇,我担,担心...”

 

“又不是头一遭了,真的不碍得...你若是夜夜睡不好悬着心...不如以后就在这儿安置吧,毕竟我们...”

 

男子未作回答,只是缓缓放出了信香安抚心绪不宁的床上人,虽说二人未结永契,到底沉香纳气平喘,作药材都是极好的。

 

“我走,走了...你好好好生歇息。”

 

男子给床上人盖好了衾被,往厢房去的时候听到后面轻轻地唤:

 

“无忌...你我已是夫妻,日后还是叫我杨逍便好。”

 

男子回身低首,默默笑了一下也是不作应承。

 

时年光绪九年四月十七,寅时初刻,日旦未出星子声稀,张宅五房已是热闹地不成样子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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论起全京城资年最老铺面最大的药行,从王公贵胄到街里平民,没一个不提西什坊‘太和百草’张家的。张家十世行医历代济世,祖上传的偏方脉案都够积上几间瓦房的。到了如今张三丰张老爷子这一辈儿,更是光宗耀祖把‘太和百草’的老牌匾又镀了一层金,张老爷子年轻时作过咸丰爷太医院的院首,前脚致仕后脚又赏了宫廷贡奉,自打那年间起,这‘太和百草’里的百草可真是收了大清国各府药材上的尖儿,再加之药方精绝药量精准,炼工繁复不省其力,张家药行生意愈加兴盛,到了如今光绪爷都即位六年有整,‘太和百草’不光在京城是行当里的当家龙头,就连陇西和淮南的分号都被编排成了秦腔吴曲,悬壶之德传在人心似是经久不绝。

 

也是好人未好报,医者不自医。张老爷子妙手,鬼门关跟前儿拽回了上千条人命,可就是没保住自己突发恶寒急症的结发之妻,老爷子不续不纳一生无后,这药行铺面一身的本事,尽传给了七位弟子以绵浩德。

 

不知该说这张家的祠堂香火摆得好还是不好,七位弟子持身立正医术精湛,唯这子嗣却是一脉的凋零,七徒三婚只得二子,大房长孙宋青书不善医道,但商才通达为人玲珑,如今已坐上了老号的查柜,往上头说人情买卖官商交流做得是游刃有余顺风顺水,往下头论赊医送药普惠平民也赚得挑不出毛病的好口碑。虽论起诊脉开方的本事远也不及五房那小子,但隐隐已是张家后生里接掌家业的那一位。

 

相下而言五房的公子张无忌,为人憨厚木讷不说,嘴皮子还不利索,是个天生的半结巴。

 

连给人切脉问症,嘴里磕磕巴巴地也问不出个三五,常常闹出个医者比病患都脸红心急的场面。

 

要不是年过百旬的张老爷子拍板要让两位乖孙都出去历练历练,宋青书还未必乐意稍上这个带不上台面的榆木疙瘩。

 

但话往两头说也没好法子,自己的稀松本事生地熟地都只能分出个大概,去药市采买必得带个能人掌眼,要不把萝卜买成了人参回来,随便一亏都是几千两的大数目。

 

况且从京城到陇西两千多里路,这西陲一带太平时是民风淳朴,到了这国力日衰的乱世怕也是得出那么几个彪悍的。自己身有长物手无寸铁,比起打小跟着太师傅练拳耍剑的弟弟,就是个软绵绵的绣花枕头。想到这一节只觉自己小命儿都攥到人家手里,这话里行间也多了几分客气:

 

“无忌啊,咱哥俩头一回上这陇西采买,万事要多商量。你哥哥眼拙,这药材好坏价钱高低,五叔最是门清儿,想是从前也都交代给你了吧,这一趟哥哥可要多靠你了...”

 

马车里的宋青书掀开门帘就是一通的说,直到给车把式老常都听得翻白眼,旁边骑马的张无忌才讷讷回了个‘嗯’。

 

‘啧...小结巴...”,宋青书讨了个没趣儿回车里翻看以前的采买进账,往来银钱一干二净他心里是知道的,这一趟普通药材每种都要买个千八百斤,就连细料库里的珍贵物件也要各自备上个些许。宋青书自问不贪多,当归柴胡什么的市价在那儿摆着也做不得手脚,遇上好的党参倒是可以‘多给’那么一二百两,就当是犒劳自己的劳苦费了。

 

遇上张无忌那个呆小子盘问,也只说自己打眼了。这陇西是天下药仓水深得很,出那么几茬儿稀泥买卖也是在所难免。

 

想着回去给周家妹妹买点什么新鲜玩意儿就眯着了,睁开眼马车已进了县城,只是日头已下周遭看不大清,可是既没有人声鼎沸也没有商铺鳞次,堂堂药都,每回开市自一个月前不都是热闹到子时方歇的,这静悄悄穷森森的地界儿,真不像宋青书脑袋里的陇西县城:

 

“无忌,咱这是...进陇西了?”

 

张无忌寻了一处几间大土窑‘拼’成的客栈下了马,冲宋青书似是解释般地蹦出了俩字儿:

 

“渭源”

 

“渭源县?咱们到这儿干嘛?要歇脚?左右也没多少路程了,咱们还是赶一赶直接去陇西吧,药行十日后才开市,咱们可寻个好客栈,先开开眼界。”

 

“渭源,收参,肉头大,须整,还...便...便宜。”

 

要搁别人恐怕听不懂张无忌这几个蹦豆儿,但宋青书毕竟同他打光屁股撒尿就一起长大,又是药行里的行内人。这陇西虽说是大清的药都,但其实这些年产药的农户并不算多,就算陇西人个个开田种草,又怎能供得起这全国的需要呢?左右不过是收了甘肃乃至是全西北的药材,逢上市都在这一处买卖罢了。这多过了一道手自是多一道的人养马嚼本儿,旁的也就算了,这党参可是名贵,刨了盛京就论西北,一颗好参在农户里收个千八百两,到了药市上身价立马翻跟头。

 

渭源挖参的人不比陇西的少,但是没名头没交通,在这穷地方采买自是能给柜上省一大笔银子,对公中自是好事,就是对私囊...

 

“这儿穷乡僻壤的,无忌你可得亮好了招子...来时太师傅就说掌眼全看你,你可不能给柜上带了亏空...你要是心下没底,咱还是到陇西找个能人...”

 

没等宋青书说完,张无忌就把两匹马都牵进了马厩喂干草,抱着草含糊糊地堵了一句:

 

“师兄,没...不打眼。”

 

宋青书叹了口气,让这呆小子横了一杠破了财路,虽是生气也没多大办法:

 

“那你先喂你的马,这一路不是馕就是饼嚼得我腮帮子都大了。我看来路上还开了几处小馆子,我去逛逛看有没有汤面酒菜啥的吃食,你跟老常把行李马车先归置好吧。”

 

这车把式老常虽不结巴,可那个实诚嘴笨的劲儿比张无忌还厉害,眼瞧着五少爷让大少爷奚落也还不上嘴,只把包袱都扛在肩上去跟掌柜的‘开窑’,放张无忌也在这小县城四处转转,年轻人,不都好看个新鲜。

 

等宋青书打足了牙祭回客栈里歇息,一进门只觉得张无忌的样子比十个陇西县都新鲜:

 

平日间挺白净的呆小子脏成个包公,那一脸黑黢黢的比手里的烧鸡都色儿重。

 

再一打眼看床上被子盖了个人形儿,更是奇得比张无忌都结巴:

 

“无忌...这...这怎么回事?”

 

“青书,我...救...这人...”

 

没等张无忌把话磕绊明白,老常拎着一袋子药就闯进了门:

 

“五少爷,您要的都置办来了。好在这渭源也算沾了陇西的气儿,旁边儿就有个药铺货还挺全乎,要不这化腐生肌散还真...”

 

“等会儿等会儿”,宋青书摆摆手打断了老常罕见的絮叨,越听越迷糊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送热水的店老板身上:

 

“掌柜的,这...这怎么拎的这是?”

 

“这位公子您还不知道?这后生可是真厉害,就刚才渭家客栈走了大水了。哎呀您可是不知道厄们那个窑洞,土夯的烧起来那就是个闷炉啊,好在这后生腿脚是真利索,扛着人飞似地就冲出来了,要不厄跟你说,这人还不得活活闷成个干尸啊...没死人那真是老天保佑啊...真是...真是好人啊”

 

老掌柜的连烧碳带感慨热得一头汗,好在是把事儿前前后后地给宋青书缕明白了,和着这小呆子逛县城酒没打回来一两,倒直接领回个人来。

 

“这人烧着没有,就这么捂着伤口不得烂了?”

 

宋青书刚要掀开被子看,就被张无忌一手给钳回去了:

 

“师兄,非...非礼勿视...”

 

“非什么礼?”,宋青书纳闷地看着床上露个头晕过去的人,倒是生得俊俏眉眼如黛,可这发辫...就是个男人啊。

 

“坤...坤泽...”,张无忌一张黑脸透得血红,拿出帕子覆在伤者细瘦的腕子上,小心诊脉不敢有半分唐突。

 

世间坤泽本就稀少,坊间若生了一个最不济也是大宅门里的妾,更别说这男身坤泽已属珍宝,京城里谁家纳上一个都是能显摆几年的大事儿,更别说在这乡野地头的...

 

宋青书似是不敢确信般地瞟了瞟伤者的后颈,倒真是在因疼痛暴起的青筋间,瞧见了一处微微搏动的小疙瘩:

 

“无忌...你可真是...这人伤着哪没有?坤泽质弱体虚,熏了这么多烟气,可别挺不过来...”

 

“脏腑倒,倒是无妨...”,张无忌问了脉象眉头紧拧:

 

“足...足踝处伤着一点,一会儿内服散外用膏就...就好。只...只这眼...”

 

宋青书往里一探,这伤者虽是双目紧闭看不大出来,可眼周黑乎乎一片还未擦净,想是浓烟入眼,伤了视目的根本。

 

“买了买了...八宝眼药,旁边那药铺正好新上的...”,老常拿起一个小瓶啧啧叹道:

 

“这地方金贵药比京城还贵,这么点儿竟要一两银子。”

 

“不...不成”,张无忌没接递过来的药材,望着床上昏睡的人忧心道:

 

“脉象迟滞,无力虚寒,不受补不应猛,怕...怕是得改方子慢,慢慢慢地调上上十几日...”

 

“慢慢地调,你还要在这里现研药?”,宋青书虽不差这几两银子积一次阴德,可这前后大半个月的工夫,误了开市怎么跟家里交代?

 

“无忌...这八宝眼药又不是什么烈性药材,就算他身子差也吃得,咱们救他一命又给他治伤,已经...”

 

“不行...坤,坤泽...有,有麝香,要改改...”,张无忌理也不理宋青书急赤白脸的数落,问掌柜要了纸笔,点起个豆油灯就开始斟酌方子:

 

“师兄,你跟常叔先,先去...我过几日...”

 

“那采买...”,宋青书知道这呆小子虽平日里待人接物尽是随和,遇着量医行诊却是半分也不退让,活脱一头老犟牛。

 

“误...误不了...我,我白日去收参,夜...夜间照顾他。咱们去陇西,拜托店掌柜...”

 

寻着京城来的少爷后生眼巴巴的祈求,店掌柜也是满口应承:

 

“么事么事,应当的。”

 

“你这...那咱可说好”,宋青书看这一唱一和跟戏台子一样就给他架上去了,只得扔下酒菜气闷道:

 

“无论这人能治成什么样儿,可不能误了咱们的大事儿,要不回京城可就不是一块儿跪祠堂那么容易的事了。”

 

张无忌写了副方子又撕掉,此地熊胆估摸着是没有,只得换了另一种好采买又温和的药材进去。话虽是回着师兄说的,眼底却尽是对床上人的怜悯:

 

“师兄你,你放心吧...都放心,有我我我,呢。”

 

‘都放心,有我呢’

 

这是在他乡遭难陷入昏迷的杨逍,朦朦胧胧间记住的第一句话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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陇西新岁正是时气干冽高寒,窑洞打的客栈也不敢放太多的碳炉子,冷风挟着雪花往门帘里滋冒,饶是本地的壮汉爷们也得打上几个哆嗦。

 

宋青书几日前就吩咐老常套上马车奔着陇西县城去了。张无忌把刚刚温好的汤药半勺一口小心翼翼地喂给昏迷在床的人,折腾一通倒是浑身发热,显得床上的人愈发惨白冰冷。

 

男女大防世人皆知,可这乾元坤泽之间的礼数,虽于普众中庸无碍,却更是要谨慎说道的。

 

且不说这授受不亲肌肤不可触,就连昏迷之人无意散发出的佩兰信香,幽远之余都让张无忌自觉是唐突了...

 

但切了脉象实在是寒症加重,这几日下来汤汤水水已灌了许多,虽无大反却存少毒,瞧着这人的面色,再多服药恐怕真要伤了根本:

 

“得...得罪了...”,张无忌僵着脸裹上了两层大皮袄,蹑手蹑脚地上床把被子卷里的人圈进了怀里:

 

“人命至重,有贵千金,一方济之,德逾于此...”

 

许只是自说自话自言自语,也许是过从紧张按着七情杂念,张无忌背着老祖宗的医训自个儿开解,竟是一句都没有结巴。

 

“普同一等...一心赴救...哎你你你”

 

这人虽未睁眼,可是身子猛地一动又是连声轻咳,显然是从昏睡中醒过来了。

 

张无忌手足无措赶忙翻下了床,也顾不得拿脉枕放帕子,抓过那人的腕子便看起了脉象:

 

应指有力,节律均匀,虽也说不上是平脉,到底比初时的凶险好得多了。

 

“你...你醒了...喝水...水”,张无忌把人扶起来顺了几口清水。有水意清明,昏迷良久的人算是醒了,可双眼缠的布带和四下俱墨的感应,又让这人一时震惊乱抓乱扑起来。

 

“哎...你...没事的”,张无忌索性把杯子一扔按住了手脚乱蹬的人:

 

“伤...伤着了,再敷几天,就就就好了...”

 

和初初遇险时捕到的声音一样。火光弥漫烧得天地都似一片混沌,和意识渐远想着就要客死他乡时听到的乍喝一样,和躺在床上意识神游时寻到的每丝光亮也一样:

 

‘都放心,有我呢’

 

今日已是正月十三,离陇西县的开市大吉,只还差两日的光景。

 

不知是这人本就性子安稳沉静,还是连番遭难惊吓过度物极必反,听了张无忌的宽慰,这人渐渐卸了挣扎的力气,撑着精神给面前的虚无见礼:

 

“在下杨逍...苏州人氏,承蒙公子大恩,在下无...”

 

“不,不必了”,张无忌连连摆手,忽又想到这人也看不见,只得牟足了力气说了一连串儿的话:

 

“你伤还没好,可我明日就要启程了。我已替你托了掌柜照应,你伤好,好了再回家。路途遥远,杨公子你,你多加小心...”

 

杨逍伤愈初醒,多日身傍只有张无忌一人,现下竟要分别也是心下一空。可此番萍水已得救命之恩,再图隆惠就是恬不知耻:

 

“万望恩人留下贵字,来日,哪怕来生...”

 

“真,真不...不足挂齿,公子不必挂怀,若不是我与青书师兄明日还有要事,定当看护公子直至大,大好。钱粮车马均已备好,公子按,按时服药,多的就不必...都是青书师兄安排的,不是我,我...”

 

几番来往间杨逍早已觉出这位医术高超的善心公子有语患,虽只记得‘青书’和一口磕绊的官话,将来去京城寻恩,也不算海底捞针:

 

“我都记下了,公子,归乡之后,定当衔环以报。”

 

其实哪里又只有这两条印线呢,杨逍虽默不再语,可闻着屋内似木脂淌溢般的信香,应是万般防备的坤泽却安心困倦起来,记下这一缕缈缈安神香便又好睡过去了。

 

‘青书...青书’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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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载忽逝,时至光绪九年。载沣王爷的百岁宴惊动京城,光绪爷为孝敬大爸爸钦定张家奉上如意长生酒以贺皇家添丁。这本是普天同庆张家得脸面的好事,可全府上下却一片愁云犯了难:

 

“无忌,你这几日闭关研读,可寻出了后几位药材了吗?”

 

如今’太和百草‘的掌事俞莲舟虽于问诊精通,可论药理,的确不如这个天资过人的侄儿通晓百草。

 

张无忌连日熬油眼下乌青,开口也只有叹气:

 

“还...还是...木瓜酒和五加皮,皮酒定都是要的...只是药引一味...再说这兑量,也,也...无忌还需时日...”

 

“离王爷的百岁只剩一月,怕是赶不及了...家师仙逝前,也只说这如意长生酒的方子是我们和江南杨家各执一半...可杨家前年逢了大难,怕是后人也都发配了西疆。这要是再配不出来,只怕咱们张家也要步了后尘啊...”

 

“我听太师父说,咱们与杨家世代交好,太师父还曾与杨家老爷定过子女婚约?那会不会...”

 

宋青书这几年算盘打得虽溜,拟方却没有什么进益,如今也是干着急而不得法,太师父生前说起杨家一丝半毫的事儿都拎出来过一遍,盼着能有什么蛛丝马迹。

 

“太师父与杨家掌柜杨顶天是给你们定过儿女亲家,可都没来得及...杨家受冤判得极快,咱们都没法子施援手就...为今之计也只盼着无忌能寻出药引,要不也只能听天由命了...”

 

俞莲舟正与宋张二人愁眉商讨,忽听得堂外一阵嘈杂,又一息过后胡管家连门都没敲就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:

 

“俞二爷...方子!杨家来人了!”

 

“杨家?!真的是?快请人进来!”,俞莲舟拍案而起,一时惊喜一时又是疑惑,杨家全族发配,这哪来的后人还能来得京城?

 

待来人入堂见礼,俞莲舟见此人的眉眼与杨顶天有八分相似心下宽了一半,而宋张二人更是当头一惊:

 

这人的秋水明眸虽是未曾见过,可这如琢如磨的面目和皎若玉树的身形,不是那年渭源救下的坤泽公子又是谁?

 

宋青书一边痴痴看着眼前这清新俊逸的妙人,一边冲张无忌意有千百的瞟了一眼。

 

“在下杨逍,见过俞二爷,也见过青书公子,和...这位公子。”

 

宋青书听此人竟还记得自己更是心内一喜,未等二叔开口便插嘴道:

 

“你...记得我?”

 

“记得的”,杨逍颔首一笑:

 

“青书公子,在下是不敢忘的...”

 

俞莲舟看二人似是有旧也是不解,但迫在眉睫之事却是不能不问:

 

“这位杨逍公子,你说你是杨家后人,可...”

 

“确实如此”,杨逍从袖中拿出一个封蜡的锦盒,缓缓道:

 

“在下是家严杨顶天二子,三年前奉家严之名往甘肃采买,路逢走水险些丢了性命,是青书公子将在下救了下来。后因眼疾久久不愈,家严便命在下回乡休养,未曾想家逢大变,父兄姊妹皆被获罪充军。在下身在乡下才逃得此劫,惊惧冲忧又得了离魂症,往昔前尘忘了大半,将养了半年之久才略有好转。如今过府叨扰,一是为了献上如意长生酒的后半秘方,二是感恩青书公子当年的救命之恩,若没有青书公子,在下怕是要先于家严魂断异乡了...”

 

宋青书见杨逍不仅生得绝逸之姿,言语间竟也是这样的有礼有节,不禁心生摇曳。虽说当年救下杨逍的是无忌,但自己也算是出了些银两人力,以恩人自居也不算过分。只是无忌他...

 

宋青书心虚地又往张无忌那厢望了一眼,只看那木头疙瘩涨红着脸死低着头,不要说结巴了,恐怕现在已是一个字儿都蹦不出来。

 

“杨公子知恩图报,千里送药更是救我张家于水火。杨公子若无旁的事,不如先在张家暂且住下,一则车马劳顿于身体不益,二则如意长生酒做成之时,还望杨公子指点一二。杨公子放心,今日过府一事张家上下定不会泄露半分,杨老爷有后如此,也是天道眷顾啊。无忌,你快拿了药方斟酌,早些酿出酒以承天恩。青书啊...你,你既然与杨公子有故交,便由你送杨公子去客房歇息吧。”

 

“好的二叔”,宋青书压抑不住心中狂喜,想伸手扶上杨逍又见俞二叔目光一凛,只得讪讪退后领人出了房门。

 

张无忌拿了方子半晌也没憋出个回话,他虽看出青书有意假承了杨逍的恩,但见杨逍双目有神已是身子大好,便没有比这更欣慰的事了。

 

那年佩兰渐凋香微,如今再春得以盛放,一室馥郁就算不是为他张无忌而开,而得闻芬芳,又有何求。

 

 

 

“青书!今儿个小昭路过东厢房闻见了你的信香,你是不是又在不该胡闹的地方撒野了。”

 

俞莲舟隐约觉得宋青书对杨逍有逾礼之嫌,又听小昭说大少爷把自己的降真信香铺得满院都是,更是气愤不已。

 

“侄子只是确认一下,看杨公子是不是真的渭源故人。杨公子说过,他记得当时有一阵木脂幽香的...”

 

“宋青书!”,俞莲舟怒极拍案:

 

“别以为你父亲远在西北就管不了你,你与周家年前就许了婚约,再在这里不三不四地招惹杨公子,你...!”

 

“那咱们张家和杨家还有婚约呢,虽说杨家如今败落了,那咱们张家也不能嫌贫爱富撕毁旧约不是。我与芷若虽说定了亲,那我纳杨逍做妾不也...”

 

“你!不知廉耻!礼仪道德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?!”,俞莲舟见杨逍是坤泽也为婚约烦忧,但张杨两家的婚约是明媒正娶的正室。杨逍虽衣着简陋,但一打眼就是个清高公子,若委屈他做妾,无论是对杨家还是对他个人,都是张家做不出的折辱之事。

 

“你既已给周家下了聘,就给我断了杨公子的念想。杨公子虽是孤身一人,我张家也不能欺负了他。就算我们与他有婚约...那也...那也...”

 

“我!我...”,拟成了方子想给二伯过目的张无忌终于抬起了头,满面赤红却是目光坚定:

 

“我...我愿意...娶杨公子...”

 

“张无忌你横刀夺爱!杨公子明明...”,宋青书怒喝一声,只怕张无忌说出当年的真相,眼神飘忽心下却飞快忖度着应策:

 

“你个小呆子话都说不利落,凭什么娶杨公子...”

 

“宋青书你给我闭嘴!”,俞莲舟瞠目斥道:

 

“张家家训,兄弟间要互恭互敬,绝不能侮辱诋毁。无忌性子虽慢,口齿也不如你利落。可论起咱们的看家本领,你连千金方都背不熟的愚生,才没脸指责无忌,柜上的事若没有无忌撑着,咱们的药行早就让人给砸了!只是无忌...你也知道,杨公子家门逢难到是其次,只是他得过这离魂症,心神上恐怕...”

 

俞莲舟执掌张家上下多年聪敏绝伦,又对两个孩子是自小看大的熟识。见素日里从不出头的无忌孩儿今日却如此‘顶撞’师兄,宋青书又是一脸的心虚气浮,盘算间已是明白个大概,但是若将此事戳穿,难免就是明示张家长孙德行有亏,一时也是左右两难。

 

“我...愿意...张杨既有婚约不可妄废...我愿意,愿意照顾杨公子...”

 

“张无忌我就知道你觊觎杨公子!”,宋青书见俞莲舟有意把杨逍许给他人,已是妒意不能自持。

 

“青书!你现在就去祠堂跪着,没六个时辰不要想着出门!今日柜上的事儿就交给无忌了!”

 

“二叔!你...咱们来日方长!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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俞莲舟踌躇了一夜,还是在午后请了杨逍到正堂一叙:

 

“杨公子...昨日歇息的可好?”

 

“承蒙府上收留,一切都好”,杨逍淡淡回礼,见俞莲舟面有难色,也不敢贸然询问。

 

“杨公子...这个...你我两家曾许下婚约,令尊可跟你提过?”

 

“是...”,杨逍听到此节以为俞莲舟不愿守诺,倒是理解:

 

“如今我杨家已被尽数驱出江南,在下虽逃出生天,在外也不敢再称自己是杨家人。旧日口头一诺,实在不劳俞二爷...”

 

“不不,杨公子你误会了”,俞莲舟摆手道:

 

“君子一诺重比千金,我张家又岂能做这等落井下石不入流的事?张家小辈有青书和无忌,他二人都是乾元,与杨公子也是般配的。只是青书年前已与周府长房小姐有约...无忌这孩子话虽不多,可好在心性纯良,医术更是得家师亲传,想来也是不错的...”

 

“俞二爷...”,杨逍听闻青书公子已有婚约眼眸一黯,却还是沉声道:

 

“在下此番来京,一为送方二为还恩,如今大事已了。盘桓至今只为老/佛爷的贡酒,绝不是为了牵累二位公子的...”

 

“杨公子,父母之命怎能轻易更改?你如今无依飘萍流落在世,令尊岂能心安?况杨家于江南亦有济世绝学,可现今若无张家襄助,恐怕杨氏再难救伤扶患。杨公子请别误会,俞某人绝无贪图杨家秘方之意,杨公子嫁入张家,最后一味药尽可以闭门自配。只请杨公子务必念及令尊嘱托,我张家上下,定会待杨公子视若己出的。”

 

杨逍心下一叹,父命如山自是弃身而不敢违,且祖传药方又不可轻易予以外人,虽与青书公子无缘,但若是能助益张府也是惠及内外的好事...只是无忌公子,自己与他无情...

 

“俞二爷重情守诺,在下不敢再做矫揉推辞...只是在下与无忌公子并无甚情分,又逢家门不幸...只怕难为了无忌公子...”

 

“杨公子过虑了!”,俞莲舟欣喜应道:

 

“无忌孩儿倾慕公子,定会对公子礼敬有加。虽说因公子的身世不便大操大办,可张家定六礼迎娶,绝不会让公子低人半分。”

 

萧鼓鸣新彩,红烛照两合

 

张家自张五爷娶亲始,竟许久没有披红迎娶的喜事了,虽说排场从简并未呼唤众朋,可是满府的先阳新瑞,热闹得还是映着新郎官的脸都似涂满朱砂般地红。

 

五房花烛挑夜相辉,杨逍虽为坤泽亦是男子,身着喜服却不戴霞帔钗环,素红之下面若朱桃,眉宇间却难掩不安,对着张无忌见过夫妻礼,只是随着紧张至极的夫君抿唇相视。

 

“那个...杨公子...俞二伯说你离魂症尚未痊愈,我平日总是读书至夜恐惊了你安眠...这...今夜我就在书房打个地铺,明日我就搬到厢房...等你大好,再...再...总之你放心,我定护着你,不会唐,唐突于你的...”

 

杨逍微微点头,转而把随身的杨氏秘方交到张无忌手上:

 

“既已成婚,杨家的东西自都尽归了张家,无忌公子不必相让,我于医理造诣尚浅,你拿着它也是行善积德的好事。”

 

张无忌把锦盒收下却并未启封,只望着气息渐急兰香四溢的杨逍道:

 

“杨公子,恐怕信,信期将至...体虚之人不宜过多服药,还望...杨公子能允我暂且安抚一二...”

 

“公子已是我的夫君了,还有何不可呢?”,杨逍平顺道。

 

新郎官累了一日,在书房铺了几床被子就已倦极睡去。唯杨逍在床上辗转难眠,佩兰清幽被浓厚沉香压住,张无忌的信香,似是比那日青书公子无礼放出的降真气味更令他熟悉安心。

 

可怎么会呢,他明明记得恩人贵字,病重之时也时常无意喃喃,

 

 ‘青书,青书’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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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没瞎请移步“下”,也请不要这里的评论区凄凄惨惨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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